风雨潇霄

识运知命,畴能罔眷。 ​​​

【嘉闻】长风几万里(三)

*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写越长

*本来这一章要开车的结果奔四千了还没写到

张颜齐是五月初才来的京都,待了没几天就总觉得哪里不大妥当,倒不是住在定北王府规矩多,相反王府外紧内松,根本没什么束缚他的,焉栩嘉周震南等也都不是看门第下菜碟的人,皆是诚心待他。 

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到翟潇闻冠礼结束,张颜齐才终于看明白,唯一他觉得不大妥当的事——自家师弟未免和焉小王爷太粘乎了些。 

比如大家一起去酒楼,他两个紧挨着互相夹菜也罢了,那小王爷的手一晚上都没从翟潇闻肩上下来,搭肩还不够还要握着手腕。再比如焉小王爷明明是冷静自持,沉着稳重的人,回了王府只对着自家师弟的时候,怎么就又会撒娇又会耍赖了呢。 

张颜齐百思不得其解,但他二人又坦坦荡荡理所当然,搞得张颜齐总忍不住反思自己是小人之心。他有几回委婉提醒翟潇闻,还是不要太失礼的好,大约是委婉的过了些,翟潇闻反过来笑他,什么时候在乎这些虚礼了。 

张颜齐闷闷的同周震南说了这件事,周震南用十分慈爱的,仿佛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,拍拍他肩膀,“师兄啊,你还是多练练剑,练剑挺好,适合你。” 

张颜齐不明白他为什么转移话题,但还是认真答道,“这我知道。” 

周震南噗一声笑,手上地契差点没拿住被风吹出去,掏出怀里的小金算盘妥当压住,“我觉得你不知道。” 

“这怎会,志在四方锄奸扶弱,剑客自当如此。”周震南本来对已经跑偏的话题无话可说,却又听张颜齐道,“你在各地开的那些铺子多用战乱难民或流亡穷苦之人,又多开粥棚,岂非是一样的道理,既力所能及当则兼济天下。” 

周震南停了拨算盘,微眯了眼睛看他,半晌道,“别练剑了,我带你去逛逛,京都风土与齐鲁大不相同呢。” 

九月下旬,京都将将要添衣的时候,北域又来了战报,说北域又不安定,焉栩嘉跟着定北王去议事。翟潇闻被先生留堂罚写,指派了焉晟嘉来看着他,这一大一小端端正正写至酉时,翟潇闻终于揉了揉发酸的手腕,拖着腔哄他,“阿晟,同你打个商量呗。” 

焉晟嘉就知道有这一出,板着一张小脸看他。 

“你瞧我今日文章都写完了,只剩几篇抄写,你容我回去歇一歇再抄嘛。” 

焉晟嘉皱着肉嘟嘟的脸,“长澜哥哥眼下不抄,回家去自然又是兄长帮你抄,明日诓过先生便罢了,若被发现了,我们三人都得受罚。” 

“你放心!我今日一定自己抄!”翟潇闻拍胸脯向他保证。 

焉晟嘉倒不是不信他,实在是信不过自家兄长,回回上赶着给翟潇闻抄,十分纠结地握一握小拳头,终于还是视死如归般道,“好罢,那我们回……” 

话还未完他已被翟潇闻抱着飞快闪开一段,而方才坐的位置赫然插了一把短剑,只听翟潇闻冷冷道,“阁下如此身手,何必藏于暗处,不如出来一见。” 

焉晟嘉抓紧了他的袖子,“长澜哥哥。” 

翟潇闻将他放下摸摸他的头,“别怕,一会儿我们就回家。” 

暗处果然应声闪出一道黑影,直直冲着焉晟嘉而去。学堂有规矩,佩剑一律放在堂外,翟潇闻眼下也来不及去取,只得先飞一脚踢在刺客手腕,闪着冷光的剑在空中翻了几转,两人同时飞身去去抢,空中过了几招拳脚,终是翟潇闻快了一招握住剑柄,立即回身挡在焉晟嘉身前。 

那刺客自腰间摸出软剑来,角度刁滑如毒蛇一般无隙不入,他逼得紧,翟潇闻怕伤着焉晟嘉,便引他远离一些,加之用别人的剑并不太顺手,一招避不及被他挑断了束袖的腕带,顺势又往焉晟嘉方向刺去,翟潇闻足尖挑了书案去挡,同时飞身前去,不想刺客劈了书案,手中软剑倒转,寒光一闪直逼翟潇闻喉间而来! 

翟潇闻此刻方知,这刺客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!软剑本就胜在轻巧灵便,眼下翟潇闻几乎避无可避,焉晟嘉在身后惊呼,“长澜哥哥!”与此同时门口处亦呼,“潇闻!” 

两道话音未落,刺客已被一剑封喉倒地不起。 

焉栩嘉怔在门口。是那招享誉江湖,但见过的人都已是剑下亡魂的——情深几许。 

翟潇闻师从齐伯山,以身法招数见称,端的是剑底清风,罗袜生尘,只此一招与他平日里那些招数完全不同,是干净利落的一剑,凛冽震荡,凌锋厉空。 

翟潇闻捂着肩上伤口亦退了两步,被赶来的焉栩嘉扶住,焉晟嘉也跑过来抱住他。 

“没事儿,”翟潇闻将手中剑扔的远些,撞进焉栩嘉担忧的眼神里,抬手想拍他的肩,见手上沾了伤口的鲜血又放下,还有心情玩笑,“字写久了,拿剑都生疏了。” 

说罢又蹲下来,看着焉晟嘉做可怜状,“阿晟,今日看来是抄不完了,你且容我几日吧。” 

焉晟嘉扁着嘴不说话,方才剑影纷飞时还能镇静地躲起来不出声不添乱,但亲眼看见这样的血腥事,他长澜哥哥的伤口看起来又那样可怖,实在为难他。 

翟潇闻怕他受了惊吓,刚想同焉栩嘉说寻个太医来瞧瞧,没想到小不点儿一下扑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,带了哭腔问,“长澜哥哥疼不疼。” 

翟潇闻两只手上都是血,只好拿方才散开的宽大袖子隔着拍拍他的背,“不疼不疼,阿晟没事儿我就没事儿。” 

伤口不算太深,却从右肩一直划到手臂,差几分就落在脖颈。其实这样的伤他二人身上都有不少,在自己身上时不觉得,落在对方身上却心疼的要命。焉栩嘉给他上了药包扎好,始终一言未发。 

“怎么啦,也不说话,不问问我疼不疼。”翟潇闻有心揶揄,拿焉晟嘉来笑他,手指勾勾他的下巴,“也不叫声长澜哥哥来听听。” 

焉栩嘉握住他那只为非作歹的手,半晌问,“你担心什么?” 

灯花爆开一朵,烛台里冒出些青烟。 

“我是怕,京都也不太平,”翟潇闻被看穿,笑意也淡去,“学堂向来重兵把守,即便大家都下了学,只剩我和阿晟,自事发到结束闹出这样大的动静,也绝不该半点儿反应都没有。” 

“我去时,院墙的禁军尚未被惊动,外间的王府的侍卫死了几个,剩下的都被迷晕了。禁军是夏大将军亲领,王府侍卫皆是父亲和我选的,要在这上头动手脚当无可能。” 

“禁军和王府侍卫之间,若还隔了一层巡防营呢?”见焉栩嘉皱眉,翟潇闻又道,“你今日没来,我听南南说,禁军的赵统领家中新丧,巡防营副将便顶他几日差事。” 

巡防营在相国手中是人尽皆知的事。 

焉栩嘉腾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,翟潇闻没受伤的手臂已够不着他,伤臂又不能动,情急之下腿一伸好歹将他勾回床上。 

“你这样无凭无据的去,岂不白白送给相国把柄,他一句巡防营隔得远,刺客武功高强便推的干干净净,最不济,随便推出几个小卒也就了了此事,全无用处。” 

“怎的无凭无据,都将你伤成这样了!”焉栩嘉想起来就阵阵后怕,若翟潇闻慢了半分呢,若刺客再快了一点呢,他岂非眼睁睁地看着翟潇闻倒在他眼前。 

翟潇闻本想说只要阿晟没伤着,就没人会在意其他,见他脸色实在差,话到嘴边改了口,“我四肢俱在活蹦乱跳,能拿来说什么事儿。” 

“可我咽不下这口气,”焉栩嘉看着他道,“今夜无月,我趁夜黑风高将那副将蒙了脸揍一顿,给你出气。” 

“哎哎哎,”翟潇闻为了按住他整个人几乎坐在他腿上,“可又是胡话,小王爷深夜无故揍人,明日陛下就召你面圣。” 

他贴的太紧离得太近,简直是一个缠绵的拥抱,低头亲吻都近在咫尺,焉栩嘉忍不住抱住他,闷声道,“这些我都知道,你的剑那样快,什么都不怕也不放在心上,可你不知道我多害怕。” 

“没事儿了,”翟潇闻轻轻拍他的背,慢慢道,“怎么办呀,用哄阿晟的办法哄你可管用吗?” 

焉栩嘉抬起头来,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,“你试试?” 

翟潇闻捏捏他的脸,鼻尖抵着他的,“你都不叫我长澜哥哥,我为什么试。” 

焉栩嘉蜻蜓点水地碰一碰他的唇,翟潇闻鼓励他,“来,叫声听听?” 

“……潇闻哥哥疼不疼。”他声音低,且自及冠后便没人再喊他的名,翟潇闻调戏人不成自己先红了耳根,要退开一点反被他捉住,亲了个透彻。 

许久焉栩嘉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唇,“此事还得查清才好。” 

“查归查,不过他们既未曾得手又露了马脚,想必是能消停一段时间了。”翟潇闻打个哈欠,“你今夜睡哪里?” 

自他二人说通心意便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一处,焉栩嘉夜夜来爬他的床,少年人血气方刚,哪有不情动的,不得章法的胡闹了几回,都堪堪止在焉栩嘉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中。 

他原只是随口一问,焉栩嘉却想起前两日与他的胡闹来,方才又那样忍得辛苦地亲了一通,顿时血气上涌,忙不迭地跳下床跑出去,“我睡外间,你有事喊我。” 

翟潇闻摇头失笑,见他出去了才躺下。 

烛灯熄了却睡不着,他没对焉栩嘉说那刺客是冲着他来的,教他以为是冲着定北王府去的,警醒些也好,更何况他也不信巡防营全无配合。 

可既然是冲着他来的,当知只凭那一人根本杀不了他,若不是为了护着焉晟嘉,那刺客连伤他也难,难道拼着一条性命只为来伤他一下么。 

可刺客又是如何算定他会护焉晟嘉周全呢,倘若他无动于衷趁机将刺客反杀,再将受伤的焉晟嘉推出来把事情闹大呢。 

翟潇闻睁开眼睛,不对,问题正在这里,刺客不是杀他也杀不了他,更不会杀焉晟嘉,根本就是来试探他的。试探他对定北王府是否全意对待。 

因此最后那招是为了逃命使出来的,却没想到翟潇闻干净利落的将他反杀了。 

那么,是谁要试探他,又为什么要试探他。仅凭巡防营就能推断是相国一党吗?相国想对定北王府做什么?张颜齐几经辗转终于查到,此前追踪他的是北畿人,近来又有所动作才被他发觉,可北畿如今正逢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,他们又是想做什么?两者之间会有关联吗? 

翟潇闻越想越烦躁,翻身起来摸黑倒了杯冷茶一口气喝了大半。他最怕带累旁人,尤其是对他恩深义重的定北王府上下,尤其是将上战场的焉栩嘉。 

焉栩嘉听见他的声响,拎了热汤进来给他倒了一杯,“身上有伤,别喝冷茶。” 

翟潇闻接过一饮而尽,身上寒意去了大半,心也安定下来。 

他想,无论如何,焉栩嘉都得平平安安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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